明天是星期六,阮先超說中午一起吃飯,睦男答應了之後,他又說他爸爸媽媽也會參加。
開始她有點不高興,但後來又想,除了簡正,其他男人都一樣,又什麼什麼關係呢?
人生呀,反正都要走這步。
而那見家長,也是遲早的事,所以也就不再說什麼了。
這個晚上她失眠了。
經曆了這麼多事,她開始相信書本中那些美妙的愛情,在生活中其實就是一地雞毛。
她不斷得對自己說,雖然阮先超冇有給她心動的感覺,卻能讓她溫暖和安全,這已經非常不錯了。
就算這樣,簡正還總是在她腦海裡出現,不斷地打斷她的思路。
如果他不是強女乾,而是單純殺人,也許她會等他,如果他被槍斃了,她還會為他守一輩子。忽然,她腦子裡冒出一名句話,“他可負天下人,不可負我,那他為什麼要負我呢?”
睦男一個晚上都冇閤眼,第二天一大早就起床了。她漫無目的地在大街走著,一抬頭卻發現自己來到了簡正的家門口,她呆了一下就掏出鑰匙打開門進去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過來乾嗎?
她在這裡住的時間很短,但是這裡給過她太多的希望,太多的寄托。在大門的入口處有一個鞋櫃,上麵擺放著一盒打火機,這個是睦男專門為他買的。因她在部隊時有幾次發現他習慣地摸出一根菸含在嘴,又全身摸索一陣之後又把煙放回煙盒裡,她知道他是忘記帶火機了。所以她在門口處放上一盒打火機,讓他出門時記得帶上一個。
客廳的茶幾上擺著一個粉色的懶人果盒,她剛來的時候,果盒還冇有拆除包裝,她知道那是他專門給她買的,因為她喜歡嗑瓜子,這種上麵放瓜子,下麵放瓜子皮的果盒最適合她邊嗑瓜子邊追劇了。
在客廳裡擺放著一件貴妃椅,第一次站在這裡看到它的時候,她居然還臉紅地想過……
但是,現在怎麼成了這樣?
她就這樣失神地看著,細細地撫摸著每件傢俱,一呆就是一個上午。
最後,她從梳妝檯上抓起一個精緻的小鏡框衝出了這套曾經給她帶來無儘遐想的房子,隨著那一聲“哐當”的關門聲,她的眼淚情不自禁地湧了出來。
她要去開始另段生活了。
她漫無目的的走著,不知不覺就來到了一個公園的人工湖邊。她坐在湖邊的長凳上,呆呆的看著人工湖上空飛舞著的三五隻蜻蜓,忽高忽低的點著水,她也不知道那是在向一個輪迴的告彆還是在開啟另一段生命。
她掏出懷裡的小鏡框,用手細細的擦了一遍,凝視著鏡框中的照片。那是她和簡正去參加法律知識競賽獲得冠軍,領獎時拍的,當時她還有意地將身子往他這邊斜了一下,一直以來,她都覺得那種感覺非常的溫馨和幸福,但現在怎麼看起來就像一個笑話。
她突然吟起詩來,那是紅樓夢中的《葬花吟》。
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
遊絲軟係飄春榭,落絮輕沾撲繡簾。
閨中女兒惜春暮,愁緒滿懷無釋處。
手把花鋤出繡簾,忍踏落花來複去。
柳絲榆莢自芳菲,不管桃飄與李飛;
桃李明年能再發,明年閨中知有誰?
三月香巢已壘成,梁間燕子太無情!
明年花發雖可啄,卻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傾。
……
一直以來,她都非常喜歡《紅樓夢》,但是不喜歡這首《葬花吟》。有人說,每一個女孩的成長都要葬一次花,但她總不信,她覺得,在她生命中的那一樹花永遠都不會凋謝,所以她不需要去葬花。
而今天她信了。她一邊吟誦著《葬花吟》,一邊來到一條乾涸的小水溝旁邊,小心得把那個小鏡框放在溝裡,又從旁邊抓起枯枝敗葉灑在鏡框上麵,抓了一把又一把。
突然,她停止了吟誦,迅速地翻開那些剛撒上去的枝葉,撿起溝裡的小鏡框,用力的把它扔進了人工湖的中央……
中午吃飯,睦男叫了王豔兩口子陪她一起,她覺得這也算是見家長了,不能太隨便,自己一個人去,顯得女方太單薄。
吃飯的地點是在一個很小的私人會所裡,環境挺雅緻,王豔夫婦在濱南市也呆了有幾年頭了,居然都不知道還有這樣一處所在。
阮先超在外麵等睦男,見到她們就馬上跑了過來,並對王豔夫婦說:“謝謝你們陪她過來。”
王豔大大咧咧地大聲笑著說:“謝倒不用,我們過來是想告訴你家人,我們睦男孃家可是有人的,哈哈,可不能隨便欺負她。”
阮先超一邊在前麵領著路,一邊說:“是是是,我們當然知道,肯定不會欺負她的。”
說話間就到了用餐的房間,阮先超推開門把王豔夫婦讓進門,然後伸手握住睦男的小手,牽著她進入房間。
睦男還冇有和他牽過手,以前和簡正也冇有,這一牽讓她感覺有點心慌,也有點抗拒,她本想甩開他,但一抬眼就看到裡麵有一對中年夫婦坐在裡,應該是他父母,所以就忍住了。
阮先超的父母一看大家進來,就站了起來,阮母還跟他們打著招呼:“快坐,快坐!”
“抱歉啊,叔叔阿姨,今天上午幫睦男幫我們做點事,所以來的晚了一些,請彆見怪。”還冇坐下來,王豔就先替睦男道了歉。畢竟這種見麵讓長輩等是不對的。
“哎呀,沒關係的,我們也剛來。”阮母帶著滿臉笑容說,又指了圓桌邊的椅子,“快坐吧。”
睦男做為晚輩,因比長輩晚到而感覺有點不好意思,當然也說明她有點出於應付。不過她還是很有禮貌地給阮家父母鞠了個躬,“叔叔阿姨好,我是睦男。”那聲音不亢不卑。“嗬嗬,你好你好。”麵對睦男如此有禮貌地問候,阮母更是高興,阮父麵相嚴肅,但卻能從那向後牽動的嘴角上感覺出他的一絲笑意。
阮先超捕捉到父母臉上的滿意,在心中竊喜。看來這次見麵成功一半了。
看來阮家父母冇有介意他們晚來,一直都表現出非常高的熱情。從他們的穿著打扮、言談舉止來看,應該是知書達禮、比較講究的一家人,特彆是阮父,那身外套麵料普通,而且明顯就能感覺到因常年洗刷凸顯出來的年代感,但卻熨燙地非常平整,樸素中透露出一股不可侵犯地威嚴。當然,能培養出阮先超這樣優秀有禮貌的暖男,不是一般家長所能做到的。不過睦男也不在乎這些,同阮先超交往了這麼久,從來冇有打聽過他的家世。
阮先超又把王豔夫婦跟父母做了介紹。
“還有人過來嗎?”阮母對對王豔說:“如果到齊了,就叫服務員上菜?”
“上吧,我們人都到齊了。”
阮先超很機靈,不等母親開口,他就出了房間門,叫外麵的服務員安排上菜。
一小會菜就上來了,每樣菜都做的很精緻,但那些食材卻非常普通,很典型的市民氣息。
“這家小餐廳真的不錯!”一直都冇有說話的邵有富忍不住讚歎起來,“我來濱南也有幾年了,還不知道有這樣的地方。”
阮家人都冇有接話,隻是笑笑。
王豔見冇有人接老公的話,就附和道:“不錯,不錯!”
“那我們先吃吧。”阮父那聲音很磁性,但感覺很威嚴。
大家就開始一邊吃飯,一邊聊天。看似一些家長裡短話題,但其實都是帶著詢問和試探。阮母問了很多關於睦男的話題,不過都阮先超或王豔替她回答。
阮家父母對睦男更滿意了,覺得她不但人長得好看,而且還懂禮貌,特謙虛。
其實是阮家父母理解錯了,睦男今天不在狀態,精神有點遊離,不想說話。
不過阮家父母對睦男這麼認同,也是事出有因。阮先超都快30的人了,還從來冇有談過戀愛,更彆說帶女朋友見家長了,阮母還一度懷疑兒子的性取向。現在阮家父母周圍的同齡人都當了爺爺奶奶,所以他們也想早點抱孫子,於是阮母就說:“我看你們也挺般配,就早點結婚吧!”
阮先超聽媽媽這樣一說,心裡倒是很高興,不過也很緊張,不知道睦男怎麼想,當然,他也特彆想知道睦男怎麼想。
這句話卻把睦男嚇得夠嗆,結婚,她還從來冇有想過。當然,以前想過,而且是天天想,不過那是想和簡正。
王豔倒是很會來事,一聽阮母這樣說,她高興得把話接過來,“好呀,我覺得阿姨說得對——”
“這個,暫時——”睦男打斷了王豔的話,但又不知道怎麼說纔好,“暫時還不急吧。阿姨,我現在還有點事情冇處理完,我們過段時間再考慮結婚。”
“對對,我們認識時間還不長,讓彼此多一些瞭解。”聽睦男這樣一說,阮先超心裡雖然失落,但又覺得讓睦男尷尬心裡很是不忍,於是趕緊打圓場了,“媽,結婚是件大事,我到時得搞個正式而又浪漫的求婚儀式,不能委屈了人家小睦。”
“是了,是了,找了女朋友忘了娘。”阮母也覺得兒子講得對,又轉過來對睦男說:“先超說的對,是阿姨心急了。你們年輕人的事,你們自己做主。”
“謝謝阿姨!”
“謝謝媽!”
兩個人幾乎同時說。
飯很快就吃完了,阮母叫人買單的時候,說了一句,“可不可以給我們打個折呀?”
“我們這裡不打折的。”那服務員一邊說話一邊抬起了頭,但她那視線卻突然被阮父的臉給吸引住了,而且表現的那麼不自然,以至於旁邊地人都感覺到了異樣,隨後她結結巴巴地說:“打折,可以的,打——打八折,不不,打五折。”
阮母看了一眼身邊的丈夫,又看了看服務員,輕輕得歎了口氣,“唉,算了,不用打折了。小姑娘,不要亂說話,趕緊買單吧。”然後拿手機掃碼完成了支付。
應該說,菜點的很有水平,份量把握地非常好,基本上光盤了。臨起身時,阮父看了一眼桌麵,對妻子說:“把這半個老麪包打包帶回去吧,切成片,拿點花生油煎一煎,明天早上,還可以對付一頓早餐。”
這個細節被睦男看到了,她對這對父母油然升起了一股敬佩之情。其實,她一向都是很尊重那些節約的人。